时值夏日,济南的天气闷热,归心似箭。我还是想念蓝天碧海,山清气朗的威海。偷得出差返程前的间暇,同学说,去趟章丘吧,那里有百脉泉和李清照的故居。还有《闯关东》拍摄的地方,古村村道太长,天热步行,就不去吧。同学的热情也似这高温包裹着的雨后天气,让人不忍拒绝不可回避。
章丘,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大葱,还有煎饼卷大葱。记住的只是它曾经拥有的贫瘠闭塞。深知自己的孤陋与粗浅,若干年后不知章丘是否还是依样?所以,一路上不敢多问陪同而来的小伙子。章丘,究竟能让我有多少期待呢。是李清照还是百脉泉?李清照纪念馆在济南的趵突泉,青州和浙江金华已有三处。百脉泉,有了济南天下第一泉的趵突泉,哪里的泉还能胜它一筹?心中,也有了些许百无聊赖的漫不经心。
入章丘之际,路边的广告牌上一晃而过几个大字“江北第一古村”引起我的兴趣。我想,我还是喜欢一些古老的东西。古朴而悠远的记忆,往往能让人有一种沉静的安详和回归的踏实感。我没有把它跟同学说的《闯关东》挂上钩。因为,属于影视基地,也包括公园纪念馆一类的地方,都是赋予了很多人工雕琢的痕迹。
没想到,我的第一脚踏进章丘的就是古村――朱家峪的门槛。
阳光很亮,温度很高。很空旷的地带,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城墙和门楼。虽然看着有些后来修葺的迹象,但依旧渗透着浓重的古朴和沧桑。从山脚下的新村穿过那古老的门洞,恍若时光倒流一般,将自己带回那旧日的年代。
穿着高跟鞋,一身现代着装的我,走进古村真的有点儿不伦不类,所以我也只有闭口不语的份儿。我所能看到的或能想象到的,也只有肤浅的印象了。古村是陌生的,而有着厚重底蕴的古村,它的悠久和凝重已不是这个时代的我所能触摸和了悟的。
有几位村妇守在朱家峪的大门洞下一边纳着鞋垫,做着手工伙计,一边兜售山鸡蛋和一些农副产品。我在想,如果我还有机会再走进古村的话,我一定布衣简服,真正把自己融入这古老的村庄。
一条石板铺就的驿路村道,蜿蜒在依山而卧的村子中央,象一条绵延的黑丝带。经历了600多年雨雪冰霜的洗礼,岁月在这条静静的村路上留下的脚步是更加沉静和平缓。这样一条双轨古道,在现在尚存的农村部落里是很难发现的。古村,它的古老陈旧,以及保留沿袭到现代的一些标志性的文化建筑和设施,恰恰表明那个时代古村先祖的文明和智慧。
一条小河沿着古道迤逦随行。恰逢干旱季节,河床已不见流水潺潺,但河道里的植被却是茂盛葱郁。整个山村被雾气笼罩着,空气润湿清新,如果你还徜徉在时光与地域的梦幻中,真的会以为走进了古色江南的烟雨画卷里。可以想象,昔日的古村,碧水湍流,绿树摇风,几声鸟鸣伴着浣衣女子天籁般的笑声,便会飘荡在山坳的每个角落和缝隙里。连虫子都会被这清丽纯缈惊醒。
古村,似一本古书。打开,浓厚的味道便缓缓扑来,永远不会在岁月中丢失。
那些古旧的高宅大屋,多数用最古老的基石和土方原始垒建,稻草屋顶,年代久远却依旧牢固坚实。处处透着古朴的文明和浓郁的乡情。高高的土墙,风吹雨淋,愈显苍老斑驳亦不失庄重稳雅,甚至依稀能触闻到那些潮湿的古书檀香味道。
古村,民风淳朴,文风浓郁,文化底蕴深厚。还保留古、近、现代多处学堂。有进士街,文昌阁,文峰塔。山阴小学的校门就是黄埔军校的缩版,两边的围墙上还留着“打过长江去,解放全中国”的口号。读起来让人振奋鼓舞,豪迈激越。山东最早的女子学堂已经成了手工粗布作坊。一条黑花狗,悠闲地在门口舔舐梳理皮毛。村口照壁前有一位老先生,戴着草帽,在做着最原始手工刻章的营生。那面照壁上仍然保留着文革时期画就的毛主席画像。村里人说,那是一位16岁的少年画成的。
山村寂寂,游人寥寥,几声蝉鸣坚守在时光的星转斗移中,低吟浅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。沿着高台阶,渐行渐远不觉已到了古村的中央。一口古井,山风送爽已感井水冰凉。“坛井七桥” 小桥流水环绕,有若北斗吉星高照。而不远处的双拱“康熙桥”,堪称现代立交桥的雏形。昔日的朱家裕,定是一幅繁荣的清明上河图。
闯关东去的朱开山,那间祖屋拍完电视剧已经变成了明星屋,象一位古稀老人沉默无语木纳地接待着八方来客。只是,已经很少有人能知晓老屋里曾经发生的真实故事和装载的恩爱情仇。
朱氏家祠是一座深宅大院,庭院深深,院门紧锁。雕刻奢华的门楼,据说是当时两个工匠费时两年的时间才雕刻完成。用料考究,做工精湛,历经沧桑仍保持它的庄重肃穆,豪华气派。朱氏家族奉南宋大儒朱熹为远祖,朱氏一脉也确能恪守朱夫子“耕读传家”的遗训,勤勉力田,浑朴厚道,尊师重教,代代传承,使这远山陋野中屡有考中举人进士。那条曲径通幽的小巷,就是进士街。而今的进士府依然不失儒雅气派。大门上的“耕读继世”匾额,虽已陈旧蒙尘,却书儒香浓。府第肃立村中,尽管它已显苍老,但古色古香里透出浓厚的书卷气。
在我步履匆匆的行走中,又渐渐走出了古村。一座古屋张贴着大红喜字和对联,我定定地看了许久。是一对什么样的新人在这样一座古屋中喜结连理。我的思绪终究不能够拉回现在,已经深深地沉醉在古村的幽深邈远里。我宁愿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,也宁愿是许仙与白娘子。毋宁是任何一对白纱礼服的新人。一台老磨,一棵古槐树,象一对耄耋老人相互守望。已经衰败的一根枯枝,那分明是一头低头沉思的老鹿。
再回头,古村依旧。一立千年的守候,或许只有这些老屋伴着古槐老磨。而我们只是古村的过客,抑或只是做了一场时光倒流的梦而已。梦醒,古屋已不在。而魂牵梦萦里依旧清晰可见。或许,几百几千年后,我们也会变成另一座楼兰古城的一粒沙,一段枯枝,如是,那就是很深的造化了。
如果,你也打开古村之门,踏进这个山村,她依然会这样温文尔雅地向你讲述曾经或深或浅的历史,携一缕山风,盈得书香满襟。或许,你收获的比我更多。不仅仅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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