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十五”不过,依然在年里。年的那份气息,就像除夕夜祭天的香火一样缭绕不断。各家阳台或门前悬挂的红灯,日夜在灯火中摇曳生辉。一直挂到十五送灯以后。
正月十五,是灯节。是送光明给天神地神,灯光照亮的地方就有安康。
各地的风俗不同,送灯的方式也不同。我所记得的就是每家每户捏面灯,和后来城市里依风俗而举办的花灯会。花灯会赋予广告的性质后也只是个形式,冷冷清清地摆设,降低了文化韵味也无更多的节日风俗特点,因此吸引不了更多的人来观看。而捏面灯,是百姓家家户户年年岁岁对幸福安康的企盼,这样的风俗年久不衰,民间盛行。
母亲,每年的十五前,都捏面灯。从我记事起应该用的就是白发面。有些地方用的是豆面灯,蒸出来的是金黄色的。
母亲捏的面灯,都很可爱,白白胖胖的,依家里每个人的属相捏相似的动物造型。父亲和弟弟属猪,猪嘴撅撅着,扎两个孔就是猪鼻。眼睛用眉豆,眉豆的白边就像长着双眼皮长睫毛的猪眼,活灵活现。姐姐属马,用胭脂染点儿面,捏一段面绳绕在脖子上。我说马围着围脖。母亲说,戴着马套。我属猴,捏个小小的尖顶帽,面身用剪刀剪出了满身刺,母亲说是猴穿着蓑衣,怕雨淋。母亲属鼠,这尖嘴猴腮的家伙,让母亲捏出来也是憨态可掬,那尖尖的嘴,小绿豆安作的眼睛,很是可爱……再另外捏个蟾蜍坐水缸,五谷丰登。捏个小鸡捉虫,无病无灾。捏个狗好看门,人畜平安。捏个小蛇(母亲叫剩虫)守粮仓,财源广聚。
每个面灯的属相嘴里都叼着一小半大红枣,红红火火饿不着。背上捏个带花边的灯座,十五晚上点灯用。很早的时候,没有小蜡烛。用一小块萝卜,挖个槽,放上花生油,捻一截棉花芯,放在面灯上点上。再后来用那种稍细的生日蜡烛点灯。近几年,开始用专用的点灯蜡烛,每个蜡烛带个塑料灯座,不污染面灯。
在家的时候,十五的晚上,父母亲把所有的面灯,摆在露天的院子里点上面灯,发纸祭天。如果十五那天皓月当天,天朗无风。面灯的火苗安静燃着,母亲就说,五谷丰登(灯),今年是个好年头啊。然后我们对着十五的月亮,每个人捧着自己的面灯,回屋放在属于自己的地方,谁燃到最后燃得最彻底,谁的心里就美滋滋的高兴。这样的红兆头,是谁都祈盼的。
结婚后,母亲依然每家每户年年给蒸面灯,一蒸就是一两天,一锅一锅热气腾腾地等我们回家拿。拿回家,十五的晚上在各自的家里,点着面灯。没有了在家时父母的那些讲究。只是简单地例行公事而已。记得有一年,我都忘了点灯。再有一年,姐姐帮回家捎回的面灯,我也没来得及取回家。面灯就在姐姐家过了个十五。
今年,我们都执意不让老母亲受累蒸了。都长大了,应该自己独立担当自己家里的那些年事儿了。母亲应该歇歇了。今天,我去了超市,买回来自己家所属所用的几个面灯。虽然看起来没母亲蒸得那样喧腾,那样形象,甚至是可亲。但每一个,都有它的神似所在。看起来,也是憨态可人的。
其实,蒸不蒸,点不点,意义不是很重大。但一个个花灯、面灯仍然如一个个美丽使者,承载着人们的美好心愿,在元宵之节激情点燃,照亮黑暗,代代相传。可能我们在乎的是传统风俗里那些东西不舍丢弃,在乎的是亲情里那么无法割舍的东西。还有一些心灵上对生活的希冀和祈望。年年十五点面灯,面对着一灯如豆地燃着,烛光跳动迎着自己脸。那时候心里往往是想着祈盼着父母亲人的安康,家人的和顺幸福,还能想起很多现在找不到的那些从前的东西。回忆,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。
十五送灯。点亮着面灯,也点亮了自己心中的那些美好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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