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，您是我一生永远的思念

于月奎

    姥姥，我再也没有机会搀扶您温暖的手臂，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地走过那条熟悉的胡同；再也没有机会不厌其烦地给您洗澡洗脸，修剪指甲；再也没有机会在您的膝下，将一切好吃的送到您的嘴边；再也没有机会在您需要倾听时听您唠叨……一生残疾的姥姥啊，您只给过我照顾您三十年的机会，就这样悄悄地松开了牵我的手，让我整日以泪洗面，难已割舍的是对您那份永久的牵挂与追忆。

贫困童年，让姥姥幸福快乐是我的美好心愿

    在七十年代初，父母为了生计，带着我和弟弟背井离乡去了黑龙江。我八岁那年，为了让我们上学读书，妈妈又把我和弟弟送回乳山农村姥姥家里。妈妈告诉我说：“别人都有爷爷奶奶，姥姥姥爷，可你们只有肢体残疾的姥姥，她行动不便，你们不要嫌弃她，要听她的话，帮她的忙……”。

    在与姥姥相依为命的留守岁月里，我彻底懂得了什么叫贫穷。我时常看着姥姥一瘸一跛地用右胳膊弯夹一只碗，进出于农家破旧的小院，向邻居讨点盐鱼的汤水，回来搀上一点地瓜面或者玉米面，蒸熟了当咸菜吃，那鲜美的滋味就象是吃鱼肉，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鱼肉为何物，即使偶尔吃上一顿绿色的蔬菜，也是姥姥蹒跚着到田野里挖回来的野菜。姥姥家的生活全靠村里那点救济，而且一年到头的主食一直是地瓜和玉米饼子。

    家庭的一贫如洗，让我过早地懂事，且勤劳能干，平日里除了上学读书，就是帮姥姥洗衣做饭，挑水扫地，给姥姥洗澡洗头，承担了大部分家务。有我在身边，姥姥的负担减轻了很多。我永远不忘在我九岁那年的一个秋天，姥姥带我去小河边洗衣服，我和姥姥争一件大衣服洗，结果不小心掉进河里，姥姥边喊着“救命”边跳进河里，用尽全身力气把我往河边推，我一看姥姥也掉进河里了，就拼命地哭喊着往河边推姥姥，毕竟身小体弱，我先被姥姥推上了岸，好在河里的水很浅，水流也不大，姥姥爬上岸时衣服全湿透了。从那时起，我格外对姥姥充满了感恩和敬重，我希望长大以后，不再让姥姥吃一点点苦，受一点点罪，一定要保护好姥姥，让她过上幸福生活。

    姥姥左腿左胳膊严重残疾，别人可以双手做的事情姥姥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。为了让姥姥也和别人家庭一样一年吃上一顿年夜饺子，我从小就学会了包饺子；以前衣服破了姥姥都是拿去找邻居补，后来，我自己学会了缝补衣服，不再让姥姥找人补衣服了；为了补贴家用，星期天，我总是和弟弟一起挎着小篮子去村外捡废品卖，把换回的钢板如实交给姥姥，留着买油盐酱醋。

    从小到大，我总是在姥姥面前那么乖顺，即使在妈妈从东北回来以后，我回到了妈妈身边，依然不忘每天放学后去看望姥姥，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姥姥，星期天去帮助姥姥干活，我把姥姥看作是我生命的全部。

结婚成家，我依然是姥姥最贴心的“小棉袄”

    1991年的秋天，我高中毕业后，有了一份合适的工作，第二年又有了一个稳定和睦的家庭，那时候，从城市到农村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很大提高，人们不再过穷日子了。从认识老公的那一天，我就告诉老公，接受我的同时，一定不要嫌弃我有一位残疾的姥姥，一定要允许我对姥姥孝顺，赡养姥姥。无意之中，我的这份孝心更让婆家人寡目相看，他们都支持我一定善待姥姥。

    由于工作和成家，离故乡远了些，但依然每周回去孝敬姥姥的习惯没有改变。

    几乎每个周末，没有特殊情况，我安排的第一件事都是回到四十里外的老家，看望父母的同时，更多的是为了孝敬姥姥，给年长体弱的姥姥带点营养品和她最爱吃的水果，再给姥姥洗洗澡。

    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要面子，每次洗澡姥姥都不肯脱衣服，可每次我都是不由分说地帮姥姥从外到内一件件脱下来，调好太阳能的水温，然后从头到脚，轻轻地揉搓着姥姥的每一处肌肤。由于姥姥年长，腿脚不灵便，心脏、体力又支撑不了太久，每次给姥姥洗澡，我总会想到找来一马扎，放在水龙头下，让姥姥坐稳，然后弓着腰给姥姥搓澡和洗头，洗完以后，再帮姥姥擦澡穿衣服，然后给姥姥梳理如麻的白发，最后再拎一马扎到院子里，让姥姥坐下舒舒服服地晒太阳。这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简单，但每次我都会累得腰很久直不起来。

    每次给姥姥洗完澡，我都要接着再给姥姥洗里里外外的衣服，姥姥觉得非常过意不去，总是佝偻着身体斜靠着墙站在她身边，不能弯曲的左手习惯地抄在右胳膊袖子里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我一把一把地搓洗，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哝着：“多亏这个小棵子，小时候没有白亲。”

    八十多岁的姥姥，身体各处生理机能都在蜕化变老，常期靠着右腿拖着左腿走路，所以右脚不几天就会磨出一串老茧子，每次，我除了扒着姥姥的手指脚趾逐一剪去那钙化的指甲外，还会悉心地帮姥姥清理脚掌上和脚踝上的老茧，然后给姥姥穿好袜子和鞋子。

    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习惯，就是每次回娘家，除了给姥姥洗澡洗头，修剪指甲，就是留姥姥在母亲家里吃两顿饭，吃完饭后，我再搀扶着姥姥的胳膊，一脚高一脚低地送姥姥回家，边走边听姥姥絮絮叨叨，人老了都这样，我特别理解姥姥的心情，每次姥姥都会不自觉地用她的胳膊夹住我的胳膊，生怕摔倒，这让我感觉到姥姥全身的温度和力量。无数次地搀扶着姥姥走过那条不变的胡同，无数次地迎来邻居那些赞美的目光。

    多年来，我周末回娘家已成习惯，姥姥也养成了“过周末”的习惯。每到周末，姥姥都会来到妈妈家门口，向东面的那条小路眺望，期待外孙女的归来。

    去年冬天，我听说国家这些年重视残疾人事业，把残疾人列为重点救助对象，根据残疾的程度每年都发给一定的经济补助。我突然觉得，自己的姥姥应该享受国家的政策，可是姥姥一辈子连个残疾证都没有，我立即咨询了有关部门，冒着几天的风雪，带姥姥到医院里体检，照相，到村盖章到镇里盖章，再到残联申批，终于给姥姥补办了残疾证，姥姥高兴地逢人便夸：“奎子给俺办了个‘国家户口’。”

    姥姥没有文化，耳聋眼花，不会表达，但她的心里眼里已经写满了幸福和满足。

生平第一次住院监护，病床上的姥姥没有遗憾

    姥姥虽然一生肢体残疾，老年时精神不太正常，但她心胸宽广，从来没有其它的病，很少吃过药，也没有打过针，更没有住过院没有输过液，家人和邻居们都认为姥姥会很长寿的。就在年前的一天中午，我突然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，说姥姥两天不爱吃饭了。我预感到事情不妙，伤心地哭了，直埋怨妈妈不早告诉我，并告诉妈妈我要打120急救电话，马上送姥姥去医院。

    放下电话，我的心在哭泣手在颤抖，迅速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立即赶回姥姥家，看到姥姥侧卧在土炕上，她睁开眼睛看看我，还是那么乐观地和没病似地笑笑说：“奎子这小棵子怎么不到星期天就回来了？”我苦笑着，看到姥姥的眼睛没有神采，呼吸有些困难，声音沙哑。我说：“姥姥，您怎么了？”她只会说“不知道怎么了”就呼哧呼哧地喘，两个舅舅和舅妈还有妈妈都商量她去医院，她却一遍遍絮叨着：“不去医院，就不去医院，别别格外花钱。”我说：“姥，我就是来家带你去医院的。”姥姥不再反驳了，姥姥还是听我的话。我颤抖着双手打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，十分钟的功夫，救护车就来了，舅舅把姥姥抱上了车，送到医院以后，经检查，姥姥属于心脏衰竭，急需输氧输液和心脏监护。

    姥姥住院期间，我的整个心都放在姥姥身上了，每天往返四十多里的路程去医院伺候姥姥，一时看不见姥姥于月奎就会提心吊胆，所以宁愿每天守候在姥姥身边，给她喂水喂药，擦洗身体，还要给姥姥按摩麻木的手脚，让全身的血脉流通。尽管，最终没有能够留住姥姥的生命，但她没有遗憾，姥姥也没有遗憾，毕竟，姥姥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享受过国家的救助，进过医院，躺过医院的病床，看到了医院那么多的医疗器械，体会到了打吊瓶的滋味，享受到医生和家人的侍奉和呵护……。